《阿伟的壮举》（发表于1999年9月24日杭州日报副刊“国庆的故事”）

[龚坚华]

阿伟的壮举

龚坚华


三十年前，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为了赶上看国庆游行，竟连夜独自疾走二十公里，整整六个小时，从郊县赶回了杭州。这就是我儿时伙伴阿伟的一次壮举。
那年9月30日，是阿伟表姐的大喜日子，作为表姐家惟一的杭州亲戚，阿伟家被视为重要客人，这喜酒是一定要去喝的，可阿伟却记挂着杭州的国庆大游行和晚上看焰火，因为等那天晚上喝好喜酒，回杭州的末班车也早已开走了。
30日一早，阿伟一家七包八包地拎着要出门了，看得出阿伟心里一点也不高兴，一脸的无奈，弄得我也情绪不佳：今天夜里少了看游行轮换占位子的好搭挡……
国庆节凌晨三四点钟，弄堂里就响起了孩儿们叽叽喳喳声，根据往年的经验，这是在往延龄路上搬凳椅。睡眼朦胧的我从床上一跃而起，奔到天井里对着隔壁楼上大叫：“阿伟，快！”“介响作啥？阿伟不是到乡下去了？”母亲赶出来一把拉住我。我如梦初醒地扛起一张条凳跑向延龄路，还好，还有地方，而后又赶紧冲回家拖出两张骨牌凳，这样当游行开始后既可以搭起来站上去看，有小朋友来了又可做人情。此时虽然延龄路上已是人声鼎沸，但天色依然漆黑一团，望着路灯下，那些大呼小叫蹦进打出的同龄人，我守着凳椅不敢离开半步。天已蒙蒙亮，手拿来肩扛桌椅板凳的人越来越多，“你一个要介多许多地方作啥？”我的条凳“领地”不断受到挑衅，支支吾吾地，我极力搪塞。“我们是两个人！”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。“阿伟！”我极度惊诧地看着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他。“我是走回来的！”我这才发现阿伟已累得气喘吁吁……
一屁股坐在条凳上，阿伟毫不客气地抢过我手中的半块烧饼：原来昨晚喝完喜酒、闹罢洞房才十点多，兴奋之中邻居几个男孩儿邀阿伟去抓蛐蛐儿，一帮男孩儿东找找，西摸摸，不知不觉地来到钱塘江边，看着仅仅抓到的几只蛐蛐，望着对岸灯火闪烁的杭城，“我还是回去看游行去！”阿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大胆无比的念头，“你们回去和我爸妈说一声。”阿伟对那群伙伴说罢扭头就走。还好这一路上，三三两两的人群不少，间或还有几个警察，进了杭州已是交通管制，更可放胆地在马路上疾走。就这样，阿伟走走停停问问，努力地辩认方向，终于走了回来。
“来了，来了！”锣鼓和号声隐约传来，我和阿伟赶紧站上条凳踮起脚伸长脖子……
游行结束了，当我俩踉踉跄跄地走进弄堂时，阿伟被人一把揪住耳朵：“你这个小鬼胆子有介大……”一回头原来是阿伟爸。“好了，好了，国庆节大家高高兴兴。介远的路走回来真当能干哟，吃得起苦！”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，直劝得阿伟爸一点脾气都没有了。

[一凡]

我好像记得有咯回事,是你们余杭的亲戚?是有一次你们全家出发到余杭去吃喜酒的.

[周若虹]

写得真好!

[龚坚华]

这篇文章是以我们小时候在延龄坊国庆看游行为蓝本的，大概文革结束后就不游行了，所以我们心底的“游行情结”还是蛮重的，以至“六四”事件发生时，我们在弄堂口，又一次看到了游行，不过这个时候看的游行心情就真的不一样了，不是喜庆是有点担心了，记得那时候龙翔桥米店买米都要紧张得排队伍，卖米时，有“发粮票”职业习惯的钱师母会在弄堂里挨家挨户地叫一声……不知现在年轻一代还会对游行怎么看，如果关心点国际政治的话，还能在电视里看到朝鲜的“万人游行”。